后颈抽出一支细长的铜锅烟杆,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塞烟丝,刚塞好了想顺便找个火儿,就被魏昊隔空一点,烟锅子就开始冒着烟气。

    赶紧嘬了两口,老黄鼬这才谢道:“多谢大王,多谢大王……”

    仿佛是一时被打了茬,老黄鼬琢磨了一番,才道:“这‘姜家沟’呢,主要是两个举人老爷接了活儿,他们老早就不在‘姜家沟’住的。算下来,起码六十五年了。那是少小离家啊。”

    回忆了一番,只有感慨:“大约是生发了,攀上了一个贵人的高枝。要说这贵人,他们两个举人,在‘姜家沟’就是天上人一般了,比他们还要高,那就高得没边了。”

    魏昊没有打断,但心中不无恶意地琢磨着:少小离家老大回,这回来一趟,就是打着吃绝户的主意,可真是孝子贤孙呐!

    “这前头征发民夫,是朝廷下的公文,县衙分摊。后来听说是贵人跟‘姜家沟’是同出一脉,于是紧着自家人用,绝不亏待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牛的,牛哇!

    不管听多少回,魏昊都觉得相当牛。

    “那两个举人,早先来的时候,也是给了好处。米面粮油不曾缺,还给了农具,都是好铁打的。谁曾想一晃眼,这镐头、大锹,都还给采石场了。俺住的那家,当家的一百七八十斤的块儿,如今还剩个一百二三十斤……”

    老黄鼬也是带着埋怨,絮絮叨叨很久。

    不过魏昊也不急,并不催促,只是提笔记着。

    “等到后来用人,这两个举人就作了保,说是上工包吃包住,钱粮是不可能短缺的,过年还有‘年红’,一角银两角银,总有。俺寻思到底也是举人老爷,也瞧不出来有甚么花样,也就不曾暗中折腾,现在回想起来,也是被一步步骗了……”

    保家仙关键时候托个梦、现个形,最不济在家里打破个碗,都算是能提醒到老东家。

    谁曾想在这举人老爷身上,都能翻恁大的船。

    魏昊心中也是暗笑:这就是不读书的后果啊,要想不被读书人骗,自己就得认真读书。

    哪怕魏家湾猛士辈出,上战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,可读书这种事情,从不懈怠。

    就算读书如吃屎,也得读。

    这样跟人理论的时候,你的拳头、砍刀,到底有没有道理,心中也是有数的。

    老黄鼬修行虽久,却不知道人心险恶那是随着世道变化而变化的,太平年月,人心险恶稍微程度轻一点;兵荒马乱的,那就是统统变本加厉。

    “后头增发的力役,都算是两个举人包办。但当时也说了,今年的两季田赋,他们也帮着包了。现在这行情,怕不是连哄带骗。入娘的,俺当时还想着‘姜家沟’总算是出了几个有出息的呢。真是瞎了俺的老眼!”

    喷了一口浓烟,老黄鼬犹自懊悔。

    而魏昊则是抓住了关键,在纸上记录之后,问道:“老先生,您刚才说,这冬月腊月的力役,是两个举人包了的?”

    “对,有文书咧。就在祖屋里头。”

    “两季田赋,也就是夏粮和秋粮,他们两个也说是包了的?”

    “对,也有文书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魏昊点点头,将口供念了一遍给老黄鼬听,“老先生,我记下的,可有错漏?”

    “大王说的一点都对!”

    “那就行,还请老先生在此按个印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黄鼠狼爪子一伸,就稳稳地留下了一个爪印,同样是靛青光芒闪烁,纸张也逐渐变成了“铁券”。

    两张“铁券”放到一旁,魏昊笑着道:“就这两份口供,我现在就能杀了那两个举人。不过咱们不急,要杀就杀大鱼,我倒要见识见识,这‘东伯侯’是生了熊心豹子胆,还是有三头六臂,竟敢这么猖狂。好家伙,勾结五汶县玩起了这等花活,得亏‘国运化身’已经不在,这要是还在,咬死他都是轻的。”

    说罢,魏昊对众多“姜家沟”保家仙继续道:“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,有我在这里,莫说什么举人,就是县令,拿下也就是拿下。”

    “大王,小的也有话说!”

    “大王大王,小的有事情要交待!”

    “大王,小的……”

    有了家雀儿和老黄鼬的例子在,保家仙们也没了担忧,一个个争先恐后,生怕说晚了说少了。

    这一通热闹,把山神都看呆了,偌大老虎,趴卧在一旁,很是感慨,多少年了,都没见过这般群情激动。 <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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