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追来了。它的吐息化作灼热的狂风,撞得他们后背生疼。

    祈焕完全懂了。

    木雕最为吸引天狗注意,有了它,天狗甚至能丢下他们这些渺小的凡人。然而,只有当木雕被活人拿在手里,天狗才能“看”得到它。

    白涯眼尖,方才就看到祈焕举止有些异样。这会儿,他看见祈焕一边跑,一边解着缠绕在手上的布条。他曾一直以为,这是类似于习武之人保护双手的习惯,直到今日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。

    随着细布散开,有微光从祈焕手部透出来。他受了伤,布的边缘与皮肤都沾了血,却还有其它东西印在他手上。在又一次变向躲开天狗后,白涯一把抓住了祈焕手腕:书仓网

    “你这些是什么——这是,妖纹!?”

    另外二人也被吸引了注意。现在他们都能看清,祈焕手背上蜿蜒爬满了奇怪的纹络,如同青筋编织的网络,却绝不似人类的血管应有的分布。

    “妖纹?”君傲颜调整着呼吸大声问,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人与妖,若结下契约,留下的痕迹便是妖纹……那是不平等的契约,人接受妖怪的力量,却受妖怪支配。但是——白少侠,少安毋躁。这不是妖纹。”

    只是柳声寒也不知道,这到底该算什么。她托起祈焕的手匆匆一瞥,在此时紧急的情势下,一时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    “以后有机会,我会告诉你们。”祈焕终于开口了,比起往日,他平静得可怕,白涯不祥地想起他被龙撞裂胸腔垂死的时候,“我有很多事……还没来得及说。我答应过会告诉你们,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不过,眼下的情况,我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办法?”

    “我去引开天狗,它一定会追着我来。你们先跑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——你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该怎么办,有人教我。你们快走——走啊!”

    他知道该怎么办……他知道的,只有这一个办法。

    于是祈焕猛地甩开白涯,一往无前,冲向了裂谷的方向。人影在山崖边缘跃起,几乎没有上升的过程,便如流星坠入谷中。

    天狗庞大的黑影紧随其后,一头扎了下去。

    地面再度被撼动。这感觉与先前有所不同,之前只是山的表面被扰乱,被打碎,此刻整座山体本身都在动摇,在缓慢而坚定地合拢,像要把天狗重新关进牢笼。可这移动并不平稳,他们惊恐地意识到,崩碎的山岩越来越多,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,将它们挤压掰碎,大块大块地填进裂谷。可以预见,这种裂变很快就会蔓延到他们的立足之地。

    纵使白涯心志坚定,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。他死死盯着裂谷的方向,目眦欲裂。连番变故,牺牲了友人仍逃生无门,他们一个个都要白死在这儿吗?就算面对天狗,他们还能拼死一搏,多少咬下块肉来,可这样的天地之威,人力该如何对抗?

    “白少侠,上来!”

    柳声寒在身后喊。

    他一扭头,一片巨大的、血红的羽毛,悬浮在及腰的高度轻颤。白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脚下一步不敢慢,跃上这奇异的载具,心思急转:

    “这是你……画出来的?你哪里来的颜料,刚才……”

    刚才为什么不做点什么——这话太像责备,太过尖锐。白涯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先前碰到祈公子手的时候,我沾到了一点儿血。”柳声寒疲惫地解释,手中的画笔不停,凭空生风托起三人,“只有一点点……除了此刻带我们逃离这里,其它的,什么也做不了……为他祈祷吧。”

    一只硕大的鸟儿挥舞双翼,离食月山越飞越远。两支金色的长羽在它尾部飘摇,它的主体和浓厚的夜色一般漆黑,却有一层淡淡的红笼在毛羽的表层。

    它盘旋着,左顾右盼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最终,它在一处高耸陡崖上看到了一个怪异的人影。那人形的轮廓边,支棱出扭曲的肢节。

    缒乌长身而立,眺望着远方山崩地陷的风景,背在身后的手掐着诀。身边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,等落到地上,已化作人的脚步声。他没有转向对方,反倒抬起自己捻诀的手看了看,闲闲地说:

    “这拢山诀,倒是好用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他们凶多吉少了。天狗与山崩,弱小的人类一个也受不了。”陵歌冷冷地说,她走上前,也将目光投向食月山的方向,“虽然我不会蠢到相信,你有好心到为我设计这一切,但你的确帮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言谢,我心里有数。毕竟,我可不敢保证,你的仇人们到底死了几个。蝼蚁有蝼蚁的生存之道,虫豸力量孱弱,生命力可顽强得很。” <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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