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来这孩子真是半个妖怪,且在真正的妖怪看来颇受唾弃,恨不能杀之后快。

    太阳逐渐西沉。晏?自顾自在前边带路,也不管他们跟不跟得上。一行人越走越远,四下愈发僻静。沉沉疑云在白涯心头愈压愈重,终于,他忍不住朝前面的背影发问:

    “还要走多远?”

    “快了,就快了。”

    晏?不紧不慢地说着,脚下还是那个速度。他们早已心生疑虑,又不知该不该明说。想了想,除了跟着他,这荒郊野岭也没别的办法。又走了一阵,天几乎完全黑下来,几颗稀疏的星配合月亮,洒下少得可怜的光。路已经不好走了,偶尔脚下就要打个绊。茗茗那小子倒是灵活得很,仿佛夜里头出生般自然。

    “到底还有多远?”祈焕实在有点累了。毕竟就那几口菜,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呢?

    “你这蛇妖,别想耍花招。”

    忽然间,晏?停了下来,在原地短暂地停留一阵。他回头后,冲着几人微微一笑。一双竖瞳在阴冷的夜空下迸发出尖利的光。那一刻,白涯终于确信,他们怕是上当受骗了。

    “恕难从命。”

    不及任何人反应,他身形一晃,霎时消融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中了。

    这里仍在群峦之中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寒冷。凉风习习,简直像从坟头冒出来。他们总有一种错觉,仿佛在自己看不到的身后,有什么庞大的影子从山石草木上掠过。可当回过头去,却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漫无边际的漆黑。

    “哎呀,我们是不是被骗啦?”

    “你这小子,被骗了还这么开心。”君傲颜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“这也没什么可慌的嘛!”茗茗蹦蹦跳跳地绕着圈,“总是觉得自己走到末路,这样不好。我以前也老担惊受怕的,但其实根本没必要想这么多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只要你自己先冷静下来,沉住气,根本没什么可怕的。”

    祈焕摇摇头:“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说的,我参与了很多次狩猎呢,很多次!”茗茗在他们面前站住了,骄傲地抬头,像是在等待表扬似的,“我被他们夸作最小的猎人。真的,我也算得上身经百战,见过的场面不比其他人见得少呢。我跟你们说,我——”

    茗茗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些话,突然就向后被拖了过去。他像是被什么抓住了衣领,当着四人的面,被拽了很远。白涯与君傲颜的反应很快,立刻飞扑上去。意想不到的是,君傲颜在没跑出几步时,就在平地上被绊倒了。她惨叫了一声,狼狈地爬起来,脸上擦破了一小片。柳声寒忙扶起她,白涯继续追着。他伸手去拽茗茗,却始终差了点,于是他跃上旁边的一块石头,脚上一使劲,略微超过了茗茗的位置。在那一瞬,他看到小男孩背后的衣料中央有被勾住的痕迹,因为衣服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被拽出了一个尖尖的角。

    白涯在落地的时候反手一刀,用力斩断了看不见的钩子后那看不见的绳子。紧接着,他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,狠狠摔在了地上。他清晰地感到脚踝有什么东西,很结实,大约与拽着茗茗的绳是一种。与其说是绳,不如说是线。那东西又细又结实,他若要跑得再快些,恐怕整个脚都能给剜掉。

    但现在,他的脚踝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。他低头掀开裤腿看了看,还好,只是有一道血迹,不是很深。只不过这种痛最钻心,疼得不干脆,就在神经末梢上来来去去,痒痒的。若是等好不容易愈合,稍有点大动作,立刻就扯开了。这可真要命。

    茗茗爬了起来,白涯立刻拍了拍他的后背,试图摸索钩子的位置。但他什么也没找到。

    “哥哥你找什么呀?”

    “钩子,拽你衣服的那个。要是没掉出来,怕戳破了皮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没有钩子呀。”茗茗说,“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的。”

    另外三人追了过来,路上似乎没再遇到那种线,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再有陷阱了。

    柳声寒道:“你们还好么?此地妖气很重,怕是有东西在暗中埋伏。敌暗我明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我看这附近不少碎骨,怕是很多人都命丧于此了。”祈焕咬紧牙,“我看那蛇妖就是故意使坏。说不定,每每有人要见鸟神,他们都是用这种法子把人骗来杀了。”

    君傲颜环顾四周,也看到了月光下的骨头,发着幽幽磷光。

    “怕是有专门的妖怪在此把守……我们还是不要吃眼前亏,先——”

    “滚出来!”

    白涯忽然高声怒吼,震得树叶也要抖三抖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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