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情绪都陷在黑暗里。

  电影开头是黑屏,有女声轻轻地在数一二三四。

  沈靳知能听出来这是喻迟笙的声音。

  她的声音带了点荔城独有的口音,软软糯糯的,像入口即化的鲜奶油。

  可喻迟笙从来不知道,她的声音里总留有几分期盼,像经年不化的雪,也像远山的薄暮,都在这世间存在。

  女声还没数到第五声,便传来身体闷闷摔在地上的声音。

  电影里舞台追光灯骤亮,镜头里,光都聚在穿纯白芭蕾舞裙的女人身上。

  女人皮肤很白,在舞台灯光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白。

  她匐在地上,身子轻轻颤抖,终究是没抬起头。她伸手去摸地,随后她慢慢站起身来,双手往前探,像是在确认障碍物。

  镜头转到舞台右侧的大理石柱,大理石柱旁放了根盲杖。

  女人背对着镜头,还是用防备又试探的姿势往舞台右侧走过去。没几步,她又定在原地。

  她背影足够清绝,腰被芭蕾舞裙束得很紧,只堪盈盈一握。

  她重新做出跳舞的姿势,毫无意外地又传来一声闷闷的落地声,电影重归黑暗。

  女主人公意外失明,被医生告知再也无法站上舞台,她身边的人安慰她,安慰全都无济于事,反而被女主人公厌弃和排斥。

  视力有障碍后就会更依附于听力,女主人公靠着盲杖探路出席原本是由她主演的舞剧,所有她身旁的议论她全然听到。

  女主人公自杀前,她站在海边,依旧是那个清绝的背影。

  她跟人说:“你不告诉我的那些,我全都知道。”

  她甚至在笑,可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早就失了灵气:“我想死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。”

  电影拍得很有艺术感,节奏也恰当,是部很有商业价值的艺术片。

  要是换平时,周彦肯定能听到沈靳知这样的评价,但在黑暗中沈靳知也只是沉默,黑暗中的恐惧更无处遁逃,张皇地让人觉察。

  周彦这才想起来,前沈夫人许音的眼睛也是意外失明的。

  他扭头去看沈靳知,沈靳知闭着眼,那几分斯文隐入黑暗竟也多了戾气。

  沈靳知总是试着不去想在沈家发生的一切。

  可喻迟笙的声音轻软又温柔,连同话里的失望都如出一辙。

  他明明已经好久不做噩梦,闭眼却也能想起梦里许音的声音。

  “小知,你不告诉我的那些,我都知道。”

  “全部都知道。”

  许音声音温润,连同训斥他的时候都带着笑,带着艺术家独有的温柔。小时候大家总爱夸沈家运好。沈家不重艺术也不喜欢舞文弄墨,商人没一点艺术家的气度,偏偏出了个喜欢画和展览的沈家继承人。

  可他的艺术细胞皆继承自他可怜的画家母亲,和沈家那位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
  从他记事起,许音就总爱在画架前摆弄她的画,无论有没有画好,她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,就像世界上再没有比画更能让她开心的事。

  许音就像是为绘画而生,但她的艺术生涯却早早地断送在沈恒原手里。

  如果许音没有遇到沈恒原,她也许就不一样。她出生在荔城那样温润的小城,也该有平静又温柔的一生。

  可后来许音和沈恒原争吵,沈恒原把她推进花瓶碎片里,她眼睛被花瓶碎片刺伤,从此成了外人口中“意外失明”的沈夫人。

  许音失明之后,沈恒原不顾沈老爷子的面子,直接把初恋那个女人带进家里,当着许音的面和那女人亲吻调情。

  许音全当不知,他也不敢告诉她。

  许音经常失眠,病得越来越重,即便是粉底也没办法掩盖她的苍白,她也不再摆弄她的画架。

  她经年不散的温柔也在那时候变成最致命的毒药,她什么都不说,连笑都还是温柔的,只是眼里早已没了期盼,眼睛再好看,也只是空洞的漂亮玻璃珠。

  电影的最后,女主人公还是跳了一次《天鹅之死》。

  在皎洁的月色下,白天鹅忧伤抖动着她的翅膀。

  即便她身负重伤,她依旧选择振翅飞向她向往的天空。

  最后,她颤抖地抬起一只翅膀,摇摇晃晃地指向天际,表达她对生的渴望。

  冷白的灯光打在女主人公,她匐着身子,手慢慢往下落,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下来,她面容沉静,闭眼时一如来时的温柔。

  许音离开那夜皎洁的月色,也像是噩梦里苍白的底色。

  她应该死在她最美丽的时候,而不是拖着病体慢慢苍老。

  沈靳知忽地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,怎么呼吸都不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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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《过界》不算是搞笑诙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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