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就是一句话和一个决心的事情,张伯凤说完,也不言语,只是努力抬头来迎湖风。

    倒是王怀通,心中一动。

    他如何不晓得,自己恩师是在提醒孙思远,更是在提醒自己,给自己指路呢?

    照理说,已经走上同一条路,而且注定要接手南坡的王夫子更应该理解到自己恩师的思路,但王怀通想了一阵子,反而闷闷:“恩师是说,黜龙帮最无稽的政策,也就是强制少年少女一并筑基、识字,反而是走在我们前面的天下正道了?若是如此,我们便是学了,路已经被人家走了,我们又能如何?”

    “首先,我现在的确觉得,这个政策是天下之正道……他们都说这是张行这个年轻人少有的昏招,乃至于有人猜测是他建立私人权威、控制地方的手段,但自从我晓得以后就觉得,这可能是人家走在所有人前面的正道、大道……倒因为有些超前,反而被人轻视了。”张伯凤喘了口气,缓缓来做回复。“至于说,人家做了,我们就不能做,那更是负气的言语了。且不说争龙这个事情,内外上下,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一口气泄了,就失了风头,他们未必能做成。只是人家在河北东境做了,我们难道不能在晋地关西来做?还不要说,我们要做的事情,跟他做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竞争关系……书院还是太高了,便是往下一点也够不着他们刚刚筑基、识字的地步;恐怕还要他们再往上一点才能连起来。”

    王怀通陡然醒悟,却又叹气:“可惜,事情总是要从下面起来的,不免还是要以他们为本,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晓得这个,说明比我强,没有被家世蒙了眼睛,看不起下面人。”张伯凤诚恳来道。“最关键的就是这个……既见了千金柱,便该晓得,凡事以人为本是对的,只要是人,便可动摇天地元气,便可寻路成道。”

    “若非是河北一行,见到了黜龙帮的和作为,晓得魏玄定那些人居然还有些能耐和前途,我还真未必这般坦诚说出这般话来。”王怀通板着脸答道。“我不是厌弃他们,而是一直只觉得他们不能受教,不能成事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,还是要多走一走,看一看,不能因为一座塔、一个念头就把自己束缚住了。”张伯凤拍着自己腿弯失笑道。

    “说得好。”这一边,倒是孙思远开了口。“说得好……刚刚张兄点醒我,我如何敢不再入俗世试一试?可人在庐山,思虑周边皆是真火教的根基,哪怕是治病救人,也不好再起炉灶……唯独天下之大,何处不可去?当今乱世,或有大厮杀,我为什么不出去走走,寻一个要冲之地,起一个千金台,重立些千金柱呢?却不知道往后何处将大乱?哪些地方合适一些?”

    张伯凤愣了一下,却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回头看自己徒孙房玄乔。

    房玄乔立即拱手作答:

    “不瞒孙真人,马上要打大仗的是关西、河北、江淮,可前两处便是激烈,也会迅速平息,至于北地、巫族、东夷之地,皆不可幸免,但又偏僻。故此,我以为将来战事持久、反复拉锯者,又道路通达者,还是东都周边为主,淮西-徐州似乎可行。”

    “东都有了司马二龙。”张伯凤点头,回身来对。“大河两岸是黜龙帮的根基,张行、雄伯南,乃至于其下种种,皆不可限量,关西自是关陇连成一体,巴蜀的当庐主人估计也要起来了,再加上晋地,关陇还是很强,你若行此事,便不好专向一家……所以若江南不愿意留,老夫以为江淮确实可以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孙思远拱手以对:“既如此,送了张兄南下后,我便不拘江淮之地,北上走一走,再看看如何定址,招揽人手。”

    张伯凤也笑了,却居然有些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他既弃武从文,一辈子都不能更改好为人师,劝道解惑的本性。

    解决了眼前的事端,说了情况,谈了道途,这个时候,却是孙思远继续了话题:“不过,刚刚三位言语,只说黜龙帮此番立住了跟脚,我倒是有些好奇起来……真火教传承许多年,尤其是之前几百年,几次想做事,但总不能脱离教派樊笼,以至于为豪杰所破,沦落下风。再看其余地方,荡魔卫之类也多如此。往之前看,许多帮派起势的也不是没有,却都没有摆脱帮会草莽之气。想来黜龙帮本是东境帮会,如何做到这般地步,听起来竟似遥遥领先一般?”

    “还得孙真人自己去看,至于说黜龙帮眼下的局面……”张伯凤摇头以对,却又止住。

    身后王怀通则看向了房玄乔。

    房玄乔失笑,拢手走下坡来侧身而答:“不瞒真人,要我说,什么帮会、教派、霸府、朝廷都是虚的,关键只在一点,便是如何能调动治下的人才、兵丁、钱帛、盐铁,又能调度到什么程度,然后使用这些根本时又能有多少用在正途而非私欲上……而要从这方面来说,黜龙帮却是更胜其他各家一筹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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