恨坏人恶人,不会喜欢好人善人。然后你碰巧是个读书人,自己又不否认,你同时足够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,那么当你想好了最好与最坏的结果,以及必须承担的后果,然后你就去做好了。所以,别让陈平安,成为你的那个例外。一旦混淆起来,看似真心诚意,实则只会害人害己。”

  崔东山没好气道:“拿开你的狗爪子。”

  崔瀺笑了笑,双手负后,眺望书简湖,“定人善恶,很不容易的,老秀才都不敢随便讲这个。这方面,佛家确实讲得更好一些。老秀才自己都承认聊,可不是私底下,而是在那三教辩论之上。还记得吗,当时好几位儒家陪祀圣贤的脸,当场就黑了,对方佛子和道子没吓死,差点先吓死了自家人。这些,我们亲耳听到过,亲眼看到过。所以老秀才,才会是那个老秀才。你的好道理,我认,可我的好道理,你们不认,也得认!”

  “最后一次三教辩论,赢了之后的老秀才,如何?做了什么?穷酸老夫子,正襟危坐,伸出双手,了什么?‘有请道祖佛祖落座’。”

  “然后呢?已经无数岁月不曾碰头的那两位,真来了。礼圣也来了,老秀才只是视而不见。”

  “怎么办?”

  “于是老秀才嘴里的那个老头子,也来了嘛,一到场,就立即隔绝地。最后是怎样的,没过多久,在我们面前偷偷摸摸出现的老秀才,好像是呲牙咧嘴,歪着脑袋,揉着耳朵?”

  崔瀺到这里,便不再多什么,“走吧,书简湖的结局,已经不用去看了,有件事情,我会晚一些,再告诉你。到时候与你一块比书简湖更大的棋盘。”

  崔东山再次跃上栏杆,伸出双手,就像当年的老秀才摆出过的那个姿势,只是崔东山没有出口“有请道祖佛祖落座”这样的言语。

  他朗声道:“高地阔道理大。”

  “人是芥子事如毛!”

  崔瀺微笑道:“事不过三,孩子气的话,我不想听到第三次了。”

  崔东山脚尖一拧,两只雪白大袖翻转,他双手放在身后,然后攥紧拳头,弯腰递给崔东山,“猜猜看,哪个是道理,哪个是……”

  砰然一声。

  崔东山被打得坠入书简湖当中,溅起滔巨浪。

  崔东山以狗刨姿势上岸后,行走在湖边径上,两只大袖甩得飞起,渐行渐远,就此离开书简湖。

  崔瀺却没有很快离开栏杆处。

  遥想当年的人人事事。

  ————

  暮色里,依稀可见宫柳岛的轮廓,只是与其它大雪满山水的岛屿不同,宫柳岛绿意葱茏,几乎不见半点积雪。

  其实也不足怪,刘老成的本命法宝之一,是那鎏金火灵神印,水火不容,想必刘老成不太喜欢雪景,便施展仙家术法,才使得宫柳岛更显独树一帜。

  只是偌大一座岛屿,外人无法想象,就只有刘老成孤零零的一个人。

  一艘渡船如芥子,不断靠近宫柳岛辖境。

  在千丈之外,远游至茨“舟子”,从湖水中拔出竹篙,沙哑道:“陈平安拜见刘岛主。”

  片刻之后,虽然刘老成没有任何话语回应,但是陈平安发现脚下那艘渡船,自行向前,最终缓缓停靠在宫柳岛渡口。

  陈平安系好渡船,开始登岛,岛上杨柳依依,即便是隆冬时节,依旧是盛夏时分生机盎然的茂密光景。

  宫柳岛绝大多数建筑都已经荒废,破败不堪,之前还是因为选址簇,作为推举江湖君主的场所,青峡岛出钱修缮了宫柳岛几座主要殿阁。

  结果刘老成不管出于何种原因,杀上青峡岛,导致青峡岛这份“好心好意”,沦为不少山泽野修的笑柄,刘志茂真是好心有好报了,这不刘老祖一返回书简湖,第一件事情就去青峡岛登门做客,不愧是当上了书简湖共主的“截江君”,真是有大的面子。

  就在陈平安猜测刘老成到底身在何处的时候,那位玉璞境野修已经出现在视野中,看似缓慢而行,实则转瞬即至,刘老成走在湖边一条坑洼不平的宫柳岛“腰带”大路上,陈平安便跟在刘老成身后。

  刘老成道:“看在你有本事拦阻我在青峡岛杀饶份上,给你三句话的机会,如果我不满意,就要送客了。”

  陈平安缓缓道:“两句话就够了。”

  刘老成双手负后,没有转头,笑道:“那刚好。”

  陈平安道:“朱弦府红酥,我已经服刘志茂撤去他的独门禁制,红酥此后是被岛主借来宫柳岛也好,就这样与世无争在青峡岛度过余生也罢,全凭刘岛主的心意。”

  陈平安停顿片刻,快步向前,与刘老成并肩而行,递出手掌,拿着那块篆刻影吾善养浩然气”的玉牌,“这件东西,送,我不敢,也不合适成为刘岛主的私人物品,所以我想要借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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