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微笑道:“你以为人人都愿意如你这般,自己找苦头吃吗?整天在心里头兜兜转转,纠结对错是非,何苦来哉?练了武,学了剑,当了神仙,很多人就是为了自己痛快而已。任侠仗义,为了朋友之交,杀不认识的人全家,还被江湖视为豪杰之举,怎么算?为了父亲,劫囚车杀官兵,一口气杀穿了,最后还当了大官,青史留名,被视为大孝之举,豪杰性情,怎么算?一人负我,我就负天下人,这样的人,何其多也,有些人是这么做了,有些人是做不到而已,却也这么想了。”

  卢白象双手轻轻拍打膝盖,“人生路上,有人在荒芜中看到了一朵花儿,看到了就会觉得有希望,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,见不得别人对,就只能看到遍地的屎,吃着满嘴的屎,觉得味道还蛮好,见不得别人不吃屎。毕竟……吃屎也是能吃饱的。”

  陈平安忍不住大煞风景地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陈平安赶紧道:“算了,当我没问。”

  卢白象给了一个陈平安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答案,“我吃过啊。”

  陈平安默然。

  卢白象神色自若,笑道:“我与魏羡是差不多出身,其实比他还要差一点,很早就是孤儿了,家乡那边又算不得淳朴,我十四岁那年,被乡里恶少丢进了粪坑,还留了两个人守在旁边,只要一露头,就被竹竿子打回去。没办法,就这样吃了个饱。在那之后,我磨了一把尖刀。”

  陈平安问道:“一个个都给你捅死了?”

  卢白象摇头道:“没呢,算准了时机,逮住第一个,喝得醉醺醺的,捅了他肚子一刀后,就腿脚发软了。事后给丢到了县衙牢房里。之后嘛,家乡待不住,去闯荡江湖了,说是江湖,其实就是混口饭吃。突然有一天,开始奇遇连连,吃了什么千年一株的灵药,得了本神功秘籍,认识了很多红颜知己。大概是自卑吧,有执念,就想着让自己变得像是世家子弟,成为读书人,最喜欢‘风流’这个词,不过我还算聪明,学什么都快,举一反三,而且我做什么,都想要争个第一,唯一的好,就是争不到,倒也无所谓,还算放得下。”

  陈平安唏嘘道:“我知道朱敛是豪阀子弟出身,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,隋右边稍微差一点,但也是一等一的将种门户,机缘巧合,才成了当年藕花福地最大门派的嫡传弟子。很难想象,你是藕花福地的魔教开山鼻祖。”

  卢白象会心笑道:“江湖嘛,我笑傲王侯的那个岁月里,武林中人无论正道黑道,都喜欢取个好听些的名字,我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,要取就直接取名魔教,然后做比正道门派还要正派的事情,才算厉害。对了,不用你陈平安说,我都知道之后的魔教,是个什么德行。翻多了史书,就会发现历史就是这么兜兜转转,朝堂,江湖,都一样,画圆圈。偶尔出个道德圣人,武学天才,那就走出去一点,圈子大一些,后边的人继续转一圈。”

  陈平安想了想,“偶尔也会拐来拐去,没个边儿。”

  卢白象点头道:“那就是乱世气象了,人如鸡犬,命如草芥。”

  两两沉默许久。

  卢白象问道:“对了,我很好奇,你为何执着于读书和讲理?”

  “自卑。”

  “何解?”

  “缺啥想要啥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爹娘走得走,一个人过日子,讨句骂难,被说声好也难,就希望事事做得对一些,不让街坊邻居戳脊梁骨,骂完了我,再骂我爹娘。再就是穷得叮当都不响一声,穷怕了。所以喜欢听人说道理,也喜欢钱。我不喜欢欠别人钱,但也不喜欢别人欠我钱。”

  卢白象憋了半天,才说道:“真是……实在。”

  在两人闲聊期间,朱敛就搬了条凳子在屋檐下翻书看,身为昔年藕花福地第一人,这点眼力还是有的。

  隋右边则负手站在门口那边。

  听到陈平安关于“欠钱”的话语后。

  隋右边冷哼一声,走回自己屋子。

  朱敛嘿嘿一笑,继续看书。

  卢白象告辞离去,起身后抱拳道:“受教了。”

  陈平安摆摆手,笑道:“你可拉倒吧。”

  突然想起一事。

  不然死马当活马医?明天试试看,教裴钱那剑气十八停?

  但是陈平安又有些犹豫。

  仔细想了想,还是再看看吧。

  ————

  那座不知名的小客栈里,那位自称世外高人的外乡老人,沐浴更衣一番之后,在桌前正襟危坐。

  拿出一大堆画轴,得有二十三支。

  还有水深水浅不一的大碗小碗。

  其它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大堆。

  皆是承载山上仙家门派“镜花水月”神通的器物。

  如果陈平安在场,就会发现当年风雪夜,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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